中医思维简述

张西俭

一、中医思维的学科意义

（一）中医两个主要学术方法之一

中医学术方法：临床实践+思维加工

1.对人活体的医疗实践是中医学术赖以存在的基础。（1）对个体养生的诊疗活动的思维提供对人体生理病理变化及医药技术从感知到较深层次的认知。（2）验证医学理论与经验。

2.对临床资料和文献资料的思维加工，形成和发展中医学术理论。

“医者，意也”。“思维”，古称“意”。沈自尹曾说，“中医有与艺术相同的特质”（详见其生平录像资料）。艺术思维对艺术创作至关重要，在中医学术及其实践中，思维的作用，如同艺术创作及许多软科学一样，居于关键的位置。

（二）中医学术性质与中医思维模式密切相关。

中医思维模式：（1）形象思维。（2）非线性思维。（3）黑箱思维（详后）

中医学术性质：（1）个体性。（2）整体性。（3）动态性。（4）未病防治。

中医思维模式与中医学术性质匹配。

（三）中医学术的认识方法依赖中医思维模式。

中医学术认识人体病生规律主要采取黑箱方法。如此方法只能由表知里、宏观认识、全信息思考、动态观察，则思维模式只能依靠形象思维、非线性思维和依靠想象的黑箱思维。而西医借助近现代科技，走分析研究之路。还原论为其思想根源，抽象思维、线性思维为其思维模式。

（四）中医思维能力是业者专业能力的决定性因素。

中医业者的专业能力不仅仅在于掌握多少理论和经验的专业知识技能，面对复杂多变的临床犹如兵家对*事理论和装备作用的发挥，要求“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面对医学难题如没有敏捷的发现问题与解决问题的意识，没有正确的思维，将无实践的创新和发展。

二、当今世界中医思维的形势

（一）中医思维是当今科学思维中相对独立的思维体系。

中医思维：思维材料为人体的宏观、动态信息。

思维目的：认识关于人体养生和疾病诊治方面系统的网络联系与变化。

思维模式：形象思维、非线性思维、黑箱思维。

与当今包括西方医学在内所有的科学学科不同，彼此之间缺乏同构关系，与当今主流的抽象思维方法没有子/母关系。

但中医学科的知识技能为当今西方医学所不知，中医学术的能力范围尚不能用西医取代。

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的中医思维在当今科技环境下，仍发挥客观、有益的作用。

有学者认为中医思维与整个科学思维的发展有着不同的进程，已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思维体系（王庆宪《中医思维学》，重庆出版社，第5页）。对于中医学术发展而言对中医思维的研究应为重要的领域。中医与西医在学术上、思维上都是互补关系，无法互相替代。

（二）中医业界中医思维日渐淡薄蜕变。

1.《南风窗》.7.16第42页：全国好的中医不超过个，比较好的约个，能按中医思路看病的约3万，剩下20多万中医走的都是中西医结合的路子。

2.8年北京提高中医学术能力研讨会，与会多数专家、老中医一致认为提高中医学术能力的关键在于培养中医的临床思维方法。

3.《上海中医大报》.6.1刊第3页某教授在“中医辨证思维漫谈”系列讲座上，主讲“中医与内科临证医案漫谈”。提出10个观点。其中两个观点：（1）辨证论治理论的缺陷。（2）中医辨病论治的重要性与实用性。

三、中医思维概念

（一）概念：

古今中医业者在中医理论总结与个体诊疗养生实践中进行的思考活动，存在于古今学术发展与临床实践全过程，并受实践检验而逐步完善。是人类思维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包括：

1.中医学术思维（理论思维）：运用于学术总结分析。

2.中医临床思维：运用于个体养生、诊疗活动。

（二）中医思维结构

1.概念支架：中医的理论术语和范畴

注：

（1）有学者（如王庆宪《中医思维学》）认为中医学以形象思维为主，尚未形成严格定性定量、可用于抽象思维的概念。只形成“观念”，是一种次深入、次本质的对客体本质的反映。此说供参考。

目前对医学概念的严格定性定量的界定，不能脱离结构。但人脑对结构的认识也存在由浅而深、由粗而细的过程，则概念也存在动态的完善过程，严格只具有相对性。其次生命规律不仅只是生命体结构及其功能，还有各种内部及与外部的联系规律，对此严格定性定量目前较难。但人脑还得对已获取的信息进行分析、综合、抽象，形成概念。

（2）鉴于中西医概念无同构关系，因而运用西医概念进行思维不可能产生中医思维。

2.思维材料：关于人体健康和疾病以及人类所处于的自然、社会环境的各种信息资料和认识（当前的和历史的）。

3.思维目的：从中医学科角度认知与养生、诊疗疾病目的相关的各种客观事实与规律，掌握有关方法，做出正确的理论总结。以取得养生与诊疗疾病的实践有效性。

4.思维模式（详后）

5.思维过程：根据已知的中医理论和经验知识，对现实的或历史的个体或群体资料、以及文献资料进行思维加工：分析、归纳、综合、模型比对、推理、判断……由此及彼，形象类比……。思维过程强调个性化、整体联系、动态反映原则。

6.思维产物：（1）中医的理论概括、经验总结，及对现实个体疾病养生的诊断、干预方案（病机辨证、治法、处方）。

7.思维调节：依据在个体和群体养生防治疾病过程中收集到的信息和结果，对思维产物（认知）作出肯定、补充、否定。

四、中医思维模式（方式）

思维模式指在一定生产力水平、文化和民族心理状态下人们在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逐渐积淀形成的相对稳定的思维方式之总和。思维模式形成的核心是主导思维方式的选择。（王庆宪《中医思维学》，重庆出版社，年，第37页、第38页）。

中医思维模式是在中国古代农业经济条件下形成，具有强烈的独特的中国传统文化思维特征。

（一）形象思维为主导

有学者认为中医选择形象思维方式与中国文化有密切关系。

1.使用表意功能强的方块字为思维载体。

2.受中国古代思想家擅长通过形象联系来思考哲理的影响。

我认为还与黑箱认知方式有关，面对黑箱只能以表面形象变化入手。

譬如“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六因（风寒暑湿燥火）、“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二）非线性思维

线性思维：将事物的运动理解为简单的、明了的、肯定的、清晰的因果关系。使用分析还原为主的方法。

非线性思维：（1）将事物运动理解为混沌—复杂—秩序的变化过程，将事物置于与其他事物动态的关联过程中。（2）事物处在系统中发挥作用，因果联系不是孤立的、固定的关系，往往存在复杂的变化的关系网。

1.疾病过程中因果链（网）变化运动：

在中医里面同一种疾病在不同的阶段，其因果关系可以多变，初期的因果链不一定贯穿疾病全过程。疾病的过程被视为一个同与不同的因果关系交织的复杂网链。

例如伤寒六经传变的因果关系演变。

2.同一疾病可多因一果。

3.不同条件下一因多果

所以因果链会变动，所以一因多果、多果一因，都是由于因果关系并不孤立存在，必定与其他因素相伴组成复合的因果链（网）。

非线性思维在脉诊分析上十分重要。譬如某患者两寸脉浮突，左寸已形成气团，质地郁满，两关尺沉细弦滑。分析：本例患者脉象特点为气机浮逆于上，又沉束不振于下。其寸脉浮突，右寸但浮不满，为气机逆升，有失眠、头昏、目胀、耳鸣等可能，左寸气团郁满为痰火瘀上壅，有颅脑或心肌血运不畅可能。关尺脉沉细弦滑是肝胃气机郁束下焦的表现，其中沉细弦又因中气不振所致。询患者失眠梦多，背凉，大便溏，胃脘痞满。心电图示左束支传导阻滞，实验室示血脂异常。据脉症辨证为：中虚失运，肝胃气郁，风痰上壅。

这一病例脉象信息丰富错杂，如果遵循线性思维，则其脉象分析就成为无解的题。

强调两点：（1）中医非线性思维将事物视为复杂可变系统，从而形成中医学术的整体观念和动态观念。讲究具体的问题具体对待的思想特点。（2）系统的联结与变化，遵循阴阳相生相制这个根本规律。

（三）黑箱思维

黑箱方法本是中医认识路线上的学术方法，面对无能力开启的黑箱，只能使用由表及里、由此及彼，由象测里的认知技巧。

中医学在长达0多年的漫长岁月中，一直以探讨人体的复杂巨系统的复杂网络关系为目的，久而久之黑箱方法成为一种思维技巧（方法）。

例如中医气机理论